【蔺靖】碧海潮生一温凉.卷四
卷四《桃之夭》 第七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樱唇喃喃着《诗经》中的字词。喻西颜慢慢地站起身来，注视着面前的人儿，说道:“九瑶儿，舞师无衣之徒。久仰大名。”无衣一出，九瑶儿便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不过，她还是好奇，好奇喻西颜在不动用琅琊阁探子是如何知晓她与无衣的关系。琴声微响，喻西颜的目光中带着怀念。“无衣，故人。”她说。
窗棂被风吹开，有几瓣桃花落了进来。层层白帘中，模糊了身影。
“公子。”墨珩狼狈不堪地赶来，看着满地的尸身，看着蔺晨隐在宽大衣袖中的右手，血珠顺着手指，慢慢淌下。脸色惨白。已是强弓之末。
“去皇宫。”抬起头。那一双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一片寒寂。他的脚边，一直随身带着的折扇破败，满是血迹。这样的蔺晨，不再是如沐才子。是萧景琰从未见过的蔺晨，是令飞流害怕的琅琊少阁主。宛若无情。
喻西颜还记得，她是如何将喻玖筝的尸身火化，如何捧起那轻飘飘的骨灰洒向栖仙湖，如何一把火烧掉辛夷花林，将喻玖筝在人世中所有的痕迹毁去。她还想起无衣是如何劝她放下仇恨，陪她在栖仙湖的雨中跪了七日。她亦不会忘记，无衣因着这一场变故而被挑断的手筋，面目全非、终日掩在面具下那一张脸。
铮……
琴弦断了一根。
“玖筝？”她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人。慢慢地站起身来。“你终于出现了。大渝皇帝。”相对而站，两人相持。谁都明白，喻玖筝已经是陨落的星辰。可是，谁也逃不开那一张面皮。
水滴顺着树叶的纹路，掉落。
安静得如同空气停滞。
待到蔺晨几人赶来，看到的就是刀光剑影。
“你不是玖筝。”大渝皇帝挡下近在眉峰的长剑，看着那一张午夜梦回的脸，面无表情的脸，像极了喻玖筝待他的态度。却不是她。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的名字!”皓腕一转，转瞬间便割破了大渝皇帝的衣衫，“你不配提这两个字!”
“翎儿?”带着疑惑。大渝皇帝看着她抬手之间，一剑劈断白墨琴，眼中布满阴霾。“这可是你姐姐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东西。”也是他唯一用来怀念喻玖筝的东西。
“可是这一把琴已经不配了。”冷冷的声音，彻人心骨，“就如同你毁了她清誉一般!”
“我心悦她。”双手紧紧握着。
争锋相对。
“皇室宗族，自古身上便流着薄凉的血。有什么资格说爱!”一句话，煞白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萧景琰，他总觉得喻西颜的话另有所指。“你只知道她随身携带辛夷花，却不知那从来都不是她的最爱。只不过辛夷花能为我延绵寿命罢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偌大的皇宫，从来不乏血迹斑斑。你身居高位，应该知道自己是踩着多少人的白骨上去，也清楚自古江山美人不能两全!”
火苗窜起。
白墨在燃烧。
喻西颜冷眼看着大渝皇帝扑向那还在燃烧的白墨。他在挽留。仿佛白墨不毁，喻玖筝便会回来一般。
“你不是想知道她葬在哪里了吗？我告诉你。没有坟墓。”
“因为，我把她火化。烧掉了!带着她所有的东西。彻彻底底化为尘埃!”
“你毁掉的，是三个人。”
“你不配怀念她。”
长剑落地。
喻西颜转身，一步，一摇，未回眸。她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生气。慢慢地走着，终于，疲惫了。倒在地上。合上眼。
“西颜!”
长风万里相送。
不远处，高山之巅。无衣颤动着手，抚上了脸上冰冷的面具。泪水落下。
“翎儿，放手吧。若珟儿还在，定不愿意看着你背负仇恨地活着。”十四年前，栖仙湖畔，无衣凝视着烟雨之中的喻西颜，说道。
“若是当初不因为我，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们两个，都不会彼此辜负。”
“天意如此，同你又有何干系。”
“我放不了手无衣哥哥。你成全我吧。”
“你知道的，我活不久的。”
那一年的雨，一下子冷了。
现在，无衣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也许，金陵，又要下雨了。
一字情深，毁掉的，又岂是几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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