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碧海潮生一温凉.卷四
卷四《桃之夭》 第六章
一身白色的襦裙，裙身墨绿，点缀着一枝又一枝的木兰花。喻西颜端坐在铜镜前，三千青丝一支白色的辛夷花簪，她缓缓打开梳妆台的暗格，取出那里面唯一的一个香樟木的盒子，里面，只有一朵已经枯萎了的辛夷花。一朵，染着血腥味的枯花。
“翎儿，原谅我。这般自私懦弱的我。”十四年前，蜀中辛夷。喻西颜提着微长的裙摆，踉跄着走在盛开的花林里。风一吹，粉红色的辛夷花便落了下来，落在她及腰的乌黑长发上，落在她绣着玫瑰花瓣的白色绣裙上。好累。真的好累。恍惚中，过往与现在重合，她终是瘫软了身子，疲惫着，昏倒在地。
她杀人了。
杀了她的亲姐姐。
万千不复。
“思慕佳人?”喃喃，蔺晨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震惊“你毁了她?”
“我怎么可能会毁了玖筝?”反问，带着质问的语气。大渝皇帝睁大双眼，瞳孔中迸射出仇恨。“我心悦她。我爱她!我愿意为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是，她还是逃了，就为了她那个活不长久的妹妹!赔上自己的性命!两杯酒，一杯绝情，一杯断爱，她全都饮尽。把自己生生变成一个疯子。这全都是拜翎儿所赐!我恨她!我恨她把玖筝从我身边夺走!我要她替玖筝偿命!”他怒吼着，失了所有的风度。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四年前，蜀中辛夷的那一场大火，焚尽了美丽的辛夷花，同样，也焚烧了他心底的那一抹常青。
“你不爱她。”四个字，打断了大渝皇帝同蔺晨的针锋相对，他眯了眯眼，注视着蔺晨旁边的那个大梁皇帝，说道:“你什么意思?”
“你的爱，只是占有欲。”虽然不明白所有，可是萧景琰还是从大渝皇帝的那一双狡黠的狐狸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甘。是不甘心喻玖筝对他的不理不睬，是不甘心喻玖筝的逃离，更不甘，翎儿占据了佳人心中太多的位置。“你只是忍受不了她的逃离罢了。你的爱，是自私的。”
“自私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渝皇帝盯着萧景琰澄澈的眼睛，语气嘲讽“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骨子里刻着的，是薄凉。”
“萧景琰，你比我好不了哪里去。”这一句话，太轻了，可也带着太讽刺的意味。列战英手中的剑刚刚出鞘一寸，四周便是山林丛海，“好好享受我的大礼吧。”
刺客尽出。原来，不过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罢了。
“墨珩!”手中的折扇凛冽地割断了一人的咽喉，青素的外衫上溅上了几滴鲜血，蔺晨看着包围的死士，语气中是难得一见的失态。
“来不及了。那个少年，到不了了。”大渝皇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辛夷花，转身离开，嘴角扬笑，薄唇轻启，唱着那一曲《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薄唇之人，最是薄情。
叩……叩……叩……
“翎儿。”门扉被推开。喻西颜将目光从白墨琴上移开，注视着那一张封存在记忆中的脸，抚着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颤。
弹指之间，是铮铮之声。
“蔺晨。”萧景琰看着满身戾气的男子，看着他手中那一把折扇扇骨根根错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蔺晨，浴血，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记忆中的蔺晨，永远云淡风轻，即便是指点江山，亦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琅琊阁……他自然知道，一卷风云琅琊榜，囊尽天下奇英才。就连当初小殊的步步为营，亦是少不了琅琊阁的那一句“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他原不过以为蔺晨只不过是江湖中人，潇洒人间，肆意水酒。可今日，因着大渝皇帝这个变故，他突然发现蔺晨的身上有太多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事。他甚至，都记不得蔺晨是怎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他不明白，喻者，乘天下之能人，与蔺晨又有何干系?蔺晨为何对自己进宫不久的妃子失态到如此地步?太多的疑虑，在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脑子好痛。他虽不胜风花雪月，却也知道，找一个爱的人，太难；爱到放手成全，太苦。
“你不是她，再像也不是。她已经死了。我亲手将她火化的。”
那一双眼睛，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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