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碧海潮生一温凉.卷五
卷五《金铃摇》 第八章
梧桐叶上三更雨
叶叶声声是别离
初日晓升。喻西颜换上了那一身绣花浅交领齐腰业火红莲襦裙，红色的束腰带上系着那一枚九曲兰花的玉佩。落下发簪，三千青丝由着白色玉花的发带流苏束好。她看着铜镜里面容姣好的女子，伸手，一寸一寸描绘着。
萧景琰已经得知喻国公府发生的血案，想必已经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而这墨苑的人，已经被她尽数支走。
喻西颜起身，推开屋门，背手看着那被旭日染成绯红的羽云，合上了眼。
她怎么会束手就擒。
她要亲手打破维系在暗涌下的风平浪静。她要让萧景琰与蔺晨逐步离心。
花开百日，今日的梧桐花，似乎开得格外艳丽。
队伍在快速地行进中。
而蔺晨陷入了梦境。
那是一个世外桃源。桃花常开不败，溪水湲湲流动，他拨开遮挡住视线的一枝夹桃，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落了桃花的溪水畔上。“敢问阁下将我引到此处是何缘由?”他朗声问道，惊起了一群候鸟。那人转过身来，眉目含笑，不顾蔺晨惊讶的眼神，开口“我以为，你早已看不清了。”看到了蔺晨那双闪躲的桃花眼，喻西颜缓缓沿着岸畔走，语气淡然“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天真，天真的相信碧海潮生只是一幅绣品。”
“什么?”
“你所看到的黑暗，只不过是被笼罩的光明。你所看到的事实，不过是一个慌局，一个欺骗了世人许久的慌局。你自认为所做之事可扭转困局，却不知道那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无形中被别人牢牢困死。”
“你只看到碧海潮生的冰山一角，而恰恰又是最无用却最致命的一点。碧海潮生一旦开启，就不是你可以拦得住的，也不是他萧景琰可以承受得了的。”
“碧海潮生到底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等到它开启的那一日，你就会知道，逼死仲长思是多么错误的选择。”风袭过，带动喻西颜宽大的蓝色米花刺绣广袖。蔺晨想要上前，却被浓雾遮挡住所有的视线。“你是我的哥哥，可有时候，我宁愿你不是。”那话虚无缥缈。蔺晨伸手想要抓住喻西颜的衣袖，如同之前一样，被一股力量被推出梦境。
“先生，到宫门了。”列战英站在马车外恭敬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蔺晨特别容易困倦，而他的心总是不太平静，越靠近金陵越是如此。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喻国公府的血案……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指引着他，指引着一步一步陷入。他担心西颜。那个梦，让他心慌。
“如何?”萧景琰看着宫门，询问身旁刚刚而来的蒙挚。
“宫中一切平静。喻国公府的那些人均是死士，一剑封喉。”
“喻西颜呢？”回眸，一瞥尽是帝王之气。“她没有任何的异常?”
“属下愚钝，未能看透。不过，今日墨苑好像比平时还要安静。”
“身为碧海潮生的传人，她的脑子自然比一般人要聪慧，也比一般人更能忍耐。”
“陛下的意思?”
“我总觉得她过于反常。派禁军围住墨苑。”
“是。”
御花园。
“娘娘你看。”玉辛指着那纷飞的白色桃花，语气中带着不解。
“桃花已谢，怎么会如此?”柳皇后放开小殿下的手，示意一旁的侍从将其带下去。
“娘娘，墨苑空了。”看守墨苑的婢女小跑到柳皇后面前，伏身开口。
“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柳皇后眼中带着迷茫。她是越来越看不破了。“去请母后来。”
“是。”玉辛颔首，转身朝反方向而去。
“喻西颜……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苑。
精巧的阁楼死寂无比。
蔺晨震在原地。靠着飞流的搀扶，他才能站直身子。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
无论是揭穿顾青泊，还是设计仲长思，都没有眼前的场景来得让他痛不欲生。
梧桐花开。
白桃飞舞。
女子阖目而倚。
似小憩。
却是逝去。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心会如何不安了。
可是已经晚了。
不管他如何指点江山，潇洒肆意，都换不回一个西颜。
父亲不愿他掺和朝堂，西颜劝他莫要卷入金陵，可他，却把西颜生生困死在了这朱红色的宫墙里。
“若我说，我愿意同你离开金陵，你可答应?”离开前喻西颜的话还历历在目。
原来如此。原是如此。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蔺晨……”萧景琰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劝解?失亲之痛，如何是几句苍白的语言就可以一笔带过的。他不也因为景禹哥哥和小殊的事，执着到现在吗？他从未想过喻西颜竟然如此决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赌上。是他下令禁锢的喻西颜。喻西颜之死，他亦有过。
叮铃
那梧桐树上的那一枚南荒蛮族献上的金色铃铛断了线，落在地上。
这一声，打破了寂静。
有人，踏花而来。
一身玄衣，面若桃花，人如玉。
男子走向梧桐树下的女子，轻碰其肩，肩上便落下一个重量。他看着喻西颜的手从侧身落下。那一声，无声，却砸在他心上。
“翎儿。”他柔声唤着女子的小名，“无衣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无衣。
莫无衣。
蔺晨还记得当初他将西颜送上琅琊山时银白面具。没想到面具之下尽是故人。
莫无衣，与喻玖筝曾有一纸婚约。
“我知道你累了。”莫无衣抚着女子如瀑的长发，目光盈盈水泽，“我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处。我带你，带你去找琢如他们。”
苏琢如之名一出，静太后一向波澜不惊被生生打破。
蔺晨看着莫无衣将喻西颜打横抱起，他无法开口阻止。他没有资格。除却喻氏这一身份，他与西颜便再也没有瓜葛。
“蔺晨”，背对着，莫无衣看了眼怀里喻西颜安静的面容，“不要想去揭开碧海潮生，亦不要在金陵这风云中越陷越深。”
待到莫无衣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蔺晨再也抑制不住口中的腥甜，鲜血涌出，洒落在白色的桃花。
西颜……
芸芸蜉蝣世，神佛不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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