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孤舟
桃花逐叶洛迦楼，倾朝才子不见君
我从未想过，我同你，还有再见的一天。只是，你认不出我，我也非你心中的那个人。或许，今生你我，最好的结局，便是如此。
——蔺晨
江州府的桃花已开，却只留我一人，独酌寒酒。
你借我之手，成全了你的忠孝，又有谁来成全我?
——萧景琰
001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有女子，着一身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十二流苏齐坠发间。
美丽动人。
今天，是太子萧景琰同中书令柳澄孙女成亲之日。
而十三年前的今天，江州郡府一片火海，焦土寸遍。
蔺晨提着一坛照殿红，席地坐在一棵桃花树下，看着眼前杂草丛生、荒芜的江州郡府，垂眸间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他与往日一般潇洒，却是束起了冠。增添了书生意气。
“然荫，我来看你了。”蔺晨饮尽杯中的照殿红，望着不远处屋檐上的铃铎，继续说道:“抱歉，这么久了才来见你。”
“我说过，你及笄那日，我会为你束发。然而，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桃花落下，落在清酒中。蔺晨抬眼看了眼十三年依旧茂盛的桃花树，闭上了眼，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东宫。
萧景琰斟开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的太子妃。彼此举杯，碰酒，饮尽。
成了结发。
一生纠缠。
夜色幽静，星辰一轮月。蔺晨步伐凌乱的走出了江州郡府，看着合上的门扉，脸上悲恸。
“然荫，他成了太子，娶了亲。”
“你看，我们都不是我们了。”
“都不是了。”蔺晨缓缓闭眸，似与曾经那个伊人碰头。
他累了。真的。好累。
所以，然荫，我的妹妹，再等等，等我把一切都结束，就来找你。
002
梅岭赤焰一案昭雪。但死去的人，如何回来?
战事起，擂鼓响。
蔺晨用手帕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寒剑，眼中冷若冰霜。
“鸽子。”少年稚嫩的声音响起。蔺晨转头看向嘟着嘴不满抱着鸽子的飞流，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了垂眸，说道:“放了吧。”
“不行。有东西。”
指尖一滞，蔺晨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想，他应该知道那信筒中，是何物件了。
003
夜半，高耸的城墙那般的威严。遥不可及。蔺晨着着一身蓝色的衣衫，踏上了台阶，看着在月光笼罩下的太子殿下，看到了他如刀似凛厉的侧脸，恍然间觉得，记忆中那个无邪的孩子是自己的一个幻想。
“先生。”广袖之间，繁琐的太子服饰都在告知着彼此的距离。蔺晨想笑，却也不过是垂眸掩住眼中的动容，打开了檀木扇。“太子殿下。”
“这些年多谢先生对小殊的照顾。”
“我认识的那个人，可不是金陵的林殊，而是梅长苏。”
萧景琰直视着潇洒自如的蔺晨，一双剑眉微微蹙起。“敢问先生，小殊的身体能否上战场?”
“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蔺晨眉目弯弯，看着萧景琰，说道:“自然能指点战场。”
“如此，便多谢先生的照拂了。”又一拱手，蔺晨望着遥遥韶空，语气平淡如水“你希望他活着吗?”
“自然。”
“那好。”回眸，桃花眼潋滟。“我向殿下保证，梅长苏，一定会回来的。”
“告辞。”拂袖离开。那般洒脱。谁又看见，他转身之后，嘴角的那一抹苦涩。
萧景琰不知道为什么心很慌?他想，应该，是担心小殊吧。
此时的他不知道，一句“自然”，葬送的，是一世的情。
004
“大梁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
“太子妃柳氏诞下皇子。”
一封封来自金陵的信，一封封燃烧在烛火中。蔺晨沉默地看着火苗卷上了白纸，然后，烧成灰烬。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清锁扣，喉间一甜，竟是呕出了鲜血。
“公子！”一个眉目清秀的士兵持剑闯了进来，看着跪倒在地剧烈咳嗽的蔺晨，红了一双眼“公子我们走吧。不然，你会死在这里的。”
“苏和别怕。”以袖拭血。蔺晨注视着这个从小侍奉在自己身边的人，好笑道:“何时你变得如此胆怯了?”
“公子不说，可苏和不傻。苏和如何不知道公子在为梅长苏换血！”
“火寒之毒本就无解。公子如此行事，让苏和如何向表小姐交代！”
苏和话音刚落，黎刚一脸焦虑的闯进了营帐。“少阁主出事了！”
示意苏和扶自己起来，蔺晨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冷却的茶，询问“怎么了这么惶恐?”语气中还带着调笑。
“宫中传来消息，虞美人自尽了。”
“宗主听闻之后，生生昏了过去。”
“你说什么?哪位虞美人?”语调陡然拨高。
“大梁宫中不就只有一位虞美人，江州郡府江如妍吗？”
指尖冰冷，蔺晨只觉得心口一揪，血溅白衣。
“公子！”
005
“求你，放了他。”铜雀殿，女子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萧景琰绣着金纹的衣袖，她苍白着脸，语气悲戚。
“放了谁？”萧景琰不明白，当初的江州郡府，无人生还。又是谁值得江如妍这般，以死相逼。
“求求你太子殿下。”一开口，便是鲜血淋漓。江如妍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萧景琰，“他什么都没有了。”
“然荫也已经不在了。”
“我们江家，只有他了。”
“太子殿下，求求你看在祁王的面上，放过青言。”
一震，萧景琰睁大了一双鹿眸，泪眼婆娑“你说，江青言还活着?”
没有人再会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女子的皓腕，已经落下。
江如妍，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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